【台劇】天橋上的魔術師 ｜ 全劇觀後感
『相信自己的心，你就是奇蹟。——《天橋上的魔術師》。』
並不是一個曾經歷經過中華商場年代的人，對於故事中的復刻、以及一種對於過去的情壞，縱使是開播前的一大賣點，但於我而言，加深我期待的是故事本身、以及期待楊雅喆導演會如何去改編這樣一個故事，並在戲劇當中，增添自己的風格以及想要傳遞的主軸概念。
也因此，像是第一集，一開始的確給我一種試圖透過一種氛圍的傳遞，帶領大家回到過去那個時代——對經歷過的人來說是一場時光旅程的開啟，但是在看到太多相關宣傳、且沒能夠參與到那個年代的觀眾如我來說，的確有一種過度賣情懷的感覺。當我對於第一集感到有一些不明就以，而慢慢從第二集、到最後看到最終回，發現那首尾呼應的意義之後，也才發現這部戲劇的巧妙之處。
用比較通俗的說法來說，故事裡有很多非常電影感的設計跟隱喻，那不說太白的暗示，卻像是吸引著觀眾慢慢從中去找線索一般。非常迷人，非常驚嘆。
那透過中華商場的商家、以及所發生的那些故事，涵蓋了親情、友情以及愛情，甚至也將當時候的時代背景氛圍也都完整呈現，對我來說，是慢慢透過一些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與談話之間，去營造出所謂的「社會風氣」，才更加讓我進入到了故事當中。而藉由「魔術」中的各種不可思議，將那些相對寫實且真摯的人物故事，得以用更特別的方式呈現。在動畫的輔助之下，帶有一點科幻感的魔幻寫實，給人一種技術讓故事更加完整、且更具渲染力的感受。
很多故事會因為想要過度展現技術而犧牲了故事本質，但我覺得《天橋上的魔術師》是我目前看過在台劇、或者國片裡面，可以很完整的讓「技術」為故事加分、而又不會過度炫技的成功代表。縱使人物很多、故事支線也很多，但整體看下來又是那麼完整且深刻，仿若我們都可以在每個角色中，看見一點曾經的自己——例如在愛情中失利的阿派，那樣隱藏自己的失落，又或者說，藉由西裝來強迫自己呈現一種長大的模樣。
而長大究竟是什麼呢？阿猴在離鄉背井來到台北的時候，就因為原住民身份而屢受不公平待遇，包含身分證被扣留、受到老闆的苛刻對待，一度讓我想到公視人生劇展《自由人》（也就是改編自湯英伸真實事件的作品，看出導演想要放入這些議題的野心）。不論是阿派、或者是阿澤，擁有的看似更多，最後卻比不上真摯的阿猴，青春年少的愛情就是這麼純粹且無懼，沈浸在愛情裡的少男少女，也總是把愛情視為最重要的事情。
這樣的小蘭，後來卻「兵變」了嗎？縱使我覺得，倘若小蘭是這般世故的人，那麼她從一開始就不會選擇阿猴，但不可否認的是，兩人的世界的確越來越不一樣了，她擁有更寬廣的視野，擁有更多機會，這樣的她，縱使談到未來，也會渴望先有展翅高飛的機會。雖然故事裡用「兵變」來處理兩人的感情，但是比起來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兩人價值觀的差距，導致的必然分開。最感慨的莫過於，這件事情似乎不論是誰，都無能為力。
發生在兩人身上的「魔術」，是時間的倒轉。誠如暗示，阿猴的確會因為這次的失戀而「出事」，所以在第一個版本裡，他因為憤怒跟過度的悲痛而開槍傷了小蘭；可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故事，卻給了一個同樣是分開、卻相對更加和平的結局。「就算有一天，我們沒在一起了，我們都要記得，現在很愛很愛的樣子。」也許導演也透過這對曾經佳偶的結局改寫，傳達給青少年處理感情更好的方式。
從孩子的視角切入，童真與無邪，強化了對於魔術本身的一種信仰，在阿派、NORI等人眼裡已經不再相信的那一切，卻在他們與魔術師的談話之間，可以發現，大家都曾經經歷過這麼一段日子。就像魔術師曾經對點媽說，她也曾經去過九十九樓一樣，都曾經有過的經歷，只是大家都難免忘記。我們在孩子們的笑鬧之間慢慢看著每一則故事的娓娓道來，就誠如即使沒有明說，小不點卻能夠感受到父母之間因為NORI而劍拔駑張的關係，又或者是阿蓋的夢遊，被科幻成坐在獬豸裏的深夜探險。為什麼兩次的「醒過來」都是在柴家，不僅暗示了悲劇的後來，我覺得也同樣呼應了在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卻終究得被迫在恐懼中學習安分守己的規矩。
就像後來，馬頭特務到了阿蓋家，強迫他拍下了爸爸跟媽媽的照片一樣。
必須說，這是一個就氛圍上來說，相當讓我真切感受到「恐懼」與「不安」的一部作品，縱使在故事中並沒有太多血腥與殺戮，甚至很多沒有明確拍出的場景，可卻能讓人感受到不亞於親眼所見的毛骨悚然。例如我自己覺得在情節當中各種伏筆，就很明確的是《金魚》當中的特莉莎，理應遭受到父親性侵的這個事實。
越是凸顯孩子的「無憂」，是不是就越加強化了對當時社會的一種諷刺？不論是柴家因販售禁書而導致最後火災的悲劇，帶走了一家三口、徒留「珮佩」；又或者是第二集跟著小黑人起舞的那段天橋戲——那段大場面完全震撼了我！從一開始所有人的歡舞，到後來對於政治服從的一種齊步，整個風格的轉變讓人措手不及，卻又如此合理的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另外，相信逼出很多觀眾眼淚的，莫過於大珮、小珮的故事。從悲劇線索的埋藏、一步步揭露，甚至藉由像是萬芳所飾演的老師，去到文興書店時一番有關於金聖嘆跟笑笑生的談話，精闢、卻又有力。而從火開始蔓延，到最後倖存一位女兒、開始藉由一整集的情節鋪陳，去推敲活下來的究竟是誰？每一個真相的揭露都有含義在其中，也不斷讓我在觀影間反覆去思索。
而有關於「樹」跟「雲」的那些設定，在空白的詩籤上，宛若註定般的姐妹結局，卻曾經是她們對於未來的一種展望。始終無法忘懷的是，當老師罵她時的那句擲地有聲的回覆——如果是你，你會檢舉你爸媽嗎？多麼有力道的一句話，卻是無盡的悲傷。
甚至連憤怒都沒有感受到——理應擁有的太多情緒，其實都成了木然。
另外一句讓我瞬間就覺得被打中的，是NORI在焚燒那些真正的自己時，魔術師對他說的一席話——「那是你的夢，還是別人的夢？」背負著太多家裡期待的他，隱匿真實的自我而成為那個讓父母驕傲的孩子，在故事裡看見他一次又一次的壓抑，也同樣看見他一次又一次落寞的背影。他也曾經想要放棄，就誠如那些拒接的電話、撕毀的衣櫃裡秘密、試圖燒掉的那些日記，可是當他看著小八做著自己時的快樂，以及他只是因為不符合社會期待而遭遇到的一切不公平對待與暴力，甚至是在這樣的風氣之下，成為了加害者、漠視者的自己。坦白說，他最後會選擇離開，會去九十九樓，並不意外。
NORI的離開造成了全家人的改變，就連一向沈默寡言的點爸，也伴隨著點媽沈迷於賭博而開始在支離破碎之前，捍衛家庭。可終究化為一遍又一遍的爭吵，甚至連帶影響到了對待小不點的態度。小不點從前的「我沒人愛」比起來不像是一種控訴，像是一種偷偷的明示，希望可以更珍視的被對待，縱然他或許不如自己的哥哥般聰明，有著世俗認可的優秀；可卻在媽媽一句情緒逼到臨界點的崩潰時，那句「為什麼不見的不是你」，讓小不點徹底心寒，也像是證實了自己真的是家裡不被需要的那一個。
最後幾集之所以催淚，某種程度上也是對於傳統父母親的一種控訴，你以為那些無心之舉或言語，都可能深深烙印在孩子心裡，連帶讓孩子感受到，自己在父母心中的期待是什麼樣子，不論是隱隱感受到了NORI的秘密以及他的不快樂，卻還是因為他的「在正軌」而感到驕傲無比；又或者是因為忽視了小不點，而在他變成隱形人之後才去正視這個孩子心中的憂傷。
不論是為了親情呼喚兒子而不斷進到戲院收看《戀戀風塵》（特別有讓我注意到的，就是在《戀戀風塵》旁邊同時上映著的《父子關係》，就像是暗示著點爸跟小不點的關係），或者是一度渴望的消失，到面對電影即將下檔時，最後的道別。小不點喊出了從前最常叫賣的話語，仿若呼應了魔術師的話——他想留在父母心底的，是什麼樣子呢？想要被家人愛著的他，其實或許是希望被看見這個很努力的自己，儘管可能不如哥哥優秀，卻其實也希望為家裡付出點什麼的自己。
魔術師這個角色貫穿全劇，縱使比較沒有太過情緒性的高張力表演，但是從第一集到最後，看似洞悉所有人心與故事的設定，光是存在，就增添了整個故事的一種魔幻感；而造型上的轉變自然蔚為話題，對我而言，他像是變成了一種傳說，一個流傳在中華商場，所有人都曾經著迷過、深信過卻也到最後默默悟得什麼的傳說，不論是九十九樓、或者是一百零一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每一個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都發人深省，但卻又同時更像是局外人在看待著這一整個商場、那麼多人的故事。
10集是我覺得很剛好且恰到好處的篇幅，每一集的轉折、鋪陳及設定，在在都令我著迷且歎為觀止，故事走到最後，投入其中的程度超越了最初的想像，也認為每個演員都在故事中發揮出自己極大的表演能量，細膩卻也具有爆發力。雖然也才三月，但私心已經覺得這部作品會列入我的年度推薦！本來就覺得應該會很棒的一個作品，卻在實際看了之後，更超乎我原先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