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願妥協,也不願對自己說謊,只是卻也瞬間明白了自己的無路可走。』
《你的婚姻不是你的婚姻》第三部、由何潤東執導的《恭喜光臨曾賈府喜事》,是我在播出之前私心還蠻期待的一部作品,蠻大的一個原因是因為不論從海報上簡嫚書的困惑表情、以及標準字的設計等等,都讓人可以預期應該是一個挺有趣的喜劇作品,也很好奇何潤東會怎麼操作這樣以婚姻為主軸的故事。但實際看了之後,卻是有一點出乎意料的結局處理,但不知道為什麼,看過何潤東執導的前兩部作品,包含《翻牆的記憶》跟《誰在你身邊》之後,卻也覺得好像不是太過意外的操作,同時,我覺得在整個故事看到最後,我覺得安安人生的結局,也似乎合情合理。
先說我自己覺得比較可惜的部分——不管是「中消症」或者是「婚姻好朋友」的設計,我覺得在90分鐘的篇幅之下,同時想要處理好兩個需要重新被建構的世界觀,是顯得野心有點太大,所以對觀眾來說一直會有一種似懂非懂的感覺。當前期花了很多的篇幅去經營中消症對於安安、以及女性來說的集體焦慮,到下半場為了推進處處卡關的婚事,讓「婚姻好朋友」登場,可在沒有足夠時間去堆疊跟介紹的狀況,我覺得讓最後的反轉相較之下力道變得弱了一些。甚至坦白說,包括錯誤使用造成的BUG等等,我都有一點不明所以。
且我不否認的是,我在前期的故事推進當中,即使可以理解中消症的設定是設定在基因突變的前提之下,呼應當代女生對於結婚、懷孕生子的焦慮,甚至這件事情是集體性的,整個社會都會幫忙提醒妳、為妳的「適婚年紀」以及「高齡產婦」而感到擔心。只是我卻也忍不住在想,即使是在這樣有點趣味性的轉化之下,是不是又有一點點標籤化了呢?在故事當中,賈安安為了對抗中消症而拼命想讓自己懷上孩子,卻又卡在父親的宗教信仰而進退兩難,而男朋友曾孝銘相較之下比較不著急的狀態之下,賈安安其實無能為力,甚至對於曾媽媽那些不合理的條件要求,都好似都給她一種莫名的壓力,來自於——都已經快要三十五歲了,還有時間再挑揀嗎?
在劇中,是生理上的限制迫使賈安安別無選擇地走上婚姻這條路,就跟母親所說的一樣,在說「我願意」的那一刻開始,就必須開始過著演戲的人生。而我感到突如其來的悲傷來自於,儘管在這場戲當中,看得出來對於婚前協議賈安安有各種不願接受的條件,甚至也觸犯到她的底線,但當她後期不論是求助於米青科技、走進Jungle,以及使用婚姻好朋友,都讓我感受到她的一種窮途末路。
甚至我覺得會在那個當下就幾乎洞見結局一般的明白,賈安安終究會選擇接受。
在那刻意凸顯假髮感的造型裡,賈安安花了很多時間去經營、也不願被碰觸她心裡的痛跟傷,而那被隱藏起來的,就是自己對思荃的感情。我其實願意相信她並不是單純因為被反對而選擇放棄那段感情,只是在中消症存在的大前提之下,誠如她對於母親那段是否愛孝銘的問句應不上來一樣,她無法對自己說謊,只是卻也明白在這些條件跟限制綜合之下,自己所做的決定是什麼。
甚至當她看到Julianne、以及看到荃哥能夠怡然自得地面對自己的老化石,我相信她即便有所動搖,但還是在看到驗孕棒上的兩條線時,一瞬間的尖叫反應,其實應證了她內心終究最不想要面對的是什麼。所以她寧可使用婚姻好朋友讓自己偷偷「作弊」,不說、不聽、不看——即使可能會有一些後遺症,又或者她自此就這樣活在虛假當中,她也在所不惜。
在那場近乎荒誕的婚禮之後,四年後的安安不再需要戴起那頂過於浪漫的長捲髮,自然髮的她少了當初的靈動跟美艷,眼裡也少了光,仿若是個警世寓言一樣,在不真實的日子當中,沈默且妥協著接受這一切,自己當初的選擇。
對於整段婚禮,不管是在眾人面前假髮脫落地出盡洋相,又或者是終於做出決定之後,依然等待著父親牽著自己的手走進婚姻殿堂——在那一瞬間,她重新找到了自己的SAFE MAN,卻也明白自己在這個節骨眼,好似也不再有其他選擇了。走向世人所認為的那個幸福人生,活在那樣的樣板當中,放棄一些自己所愛的,或許都是幸福的犧牲或代價吧!我覺得在她重新戴上假髮、為自己補妝的時刻,或許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而在婚禮過後的PARTY,我很印象深刻的是簡嫚書那一段的表演——對著荃哥、藉著酒意,在發現自己並沒有懷孕的當下,終於將自己的情緒傾囊而出。坦白說那一整段渲染力是足夠的,只是比較可惜的是,在後來包括曾孝銘的無精症揭露、對於哥哥的妒忌,以及曾媽媽之所以堅持要人工受孕的原因,都給我一種資訊量太過龐大的感覺。
這也是整部作品帶給我的感受,不光是中消症跟婚姻好朋友這兩項重新定義的疾病與科技,就連想要談論的議題,我覺得都試圖包裹太多了,反而讓故事有點失焦。(仔細想想,《誰在你身邊》也有一點這樣的問題)
回到文章最開頭——之所以會覺得這個結局合情合理,或許也是因為賈安安象徵著一種女性在婚姻制度之下的悲歌,是一個被社會價值綁架之下而濃縮的悲劇,體現在她最後選擇使用婚姻好朋友「不看」這個功能,來讓看似行屍走肉的自己仍「活著」。四年後的生活,一度讓觀眾產生懸念,與思荃一起生活、育有一子,而兩人都沒有苦於中消症——正當觀眾摸不著頭緒的時候,一場海邊的戲,即便是藉由安安的主觀視角,但看著徐巧亭跟白育雯的反應,也明白逝去的人、悼念的人,正是思荃。
在片尾之後的彩蛋,透過衣服、婚姻好朋友亮起來的那隻眼睛,推翻了安安所看見、或者說所期盼的假象,實為孝銘的全家福照片,以及曾在眼前的思荃、可實際是一樣衣著的孝銘,在安安泛淚的眼眶裡,她看見的都是為了維繫婚姻而試圖說服自己的假象而已。她還是沒有對自己說謊,只是放任自己,活在虛假當中。
她還是妥協了,跟很多、很多被禁錮在既定社會價值觀之下的女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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