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劇】無神之地不下雨 ｜ 全劇觀後感
『或許每一個謊言，都源自於一個殷切期盼成真的願望。』
其實陸陸續續寫了很多篇以《無神之地不下雨》出發的文章，從側寫、編導聊劇、主創私房歌單到深情男專題等等，從各種角度切入過，對我來說，其實也是陸陸續續以不同的切角，在作為觀眾之前，好像就用很多不同的方式去認識《無神之地不下雨》，而其中我自己私心還蠻想推薦私房歌單的那一篇，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已經幾乎是有追上當週播畢的集數，對於各個角色都有一定程度的基礎認識，也有一些自己的延伸感觸——而聽著私房歌單內的曲目，再呼應到劇中角色，坦白說我覺得是非常有感的。
我覺得某種程度來說，真的有一種感受到主創、演員如何去建構這部作品、以及每一個角色的過程，說來可能有些浮誇，但我覺得某些歌曲的確有帶領我更深入了解角色心境。
尤其，相信很多觀眾在一開始聽到這是人神之戀，甚至有很多「KAWAS」角色存在時，想必都很難想像這些演員要怎麼去詮釋「神」，更何況其實這個故事的一大前提——阿美族的泛靈信仰，坦白說我覺得對觀眾來說是需要一點時間跟精力去切入，而這一點我真的必須說，每一個序場的動畫處理真的很精緻也很能夠瞬間把觀眾帶入那樣的情緒當中，非常加分。
縱使動畫像是寓言一樣，感覺有很多的寓意，或許並不是在觀看的當下就能夠有所連結，然而我自己其實很喜歡整個概念的傳遞——因為其實所謂歷史、或者說這些所留下來的紀錄，本身就是從口述、且用故事方式去傳承下來的，這樣切題且又帶有一點呼應的呈現，是我覺得在故事處理跟操作上非常加分且很具有藝術性的一種方式。除此之外，達到一種補充說明的效果，疊合故事中角色的情節發展，讓整個充滿懸念的故事，好像隱隱都在序場中得到一點點解答。
除此之外，我自己也蠻喜歡整個KAWAS的組織運作——對，我提的是「組織」。其實早在聽編導分享之前，在觀看的過程中，我很喜歡的就是在整個架空世界的規則之下，去建立起KAWAS所存在的世界觀，像是因果矯正司、代行者的存在等等，這些相對來說很抽離現實的角色設定，其實對我來說是有吸引注意的效果。我想起類似像是希臘神話般的故事，當這些KAWAS其實都存在著跟人類相似的情緒，但卻又相較於人類來說所知更多、且有自己必須服從的邏輯規則時，就足以看見KAWAS之間的掙扎跟猶豫，同時——強烈造成懸念的情節一波波襲來，加上Kariah、白腳印等等的危機四伏，更強化了「末日」的概念。
「雨將不再下」的預言，用很詩意且唯美的方式去操作所謂的末日，不光與謝天娣的死期同一天，強化了那象徵性的一日不論是對’Orad、對謝天娣來說帶來的改變，更同時在凸顯了象徵性意涵的過程裡，像是一種對人類的懲罰跟控訴。其實若是用更宏觀的視角來看待這個故事，從Kakarayan對於人類的私心，造就了人類不懂得珍惜而開始破壞，於是造就了所謂眾神撤離的結果，讓KAWAS不再祝福這片土地——於是所謂的末日到來，在故事中包含了乾旱、傳染病等等，就某種程度而言，呼應到2021年的百年大旱、以及COVID-19的疫情肆虐，都仿若是一種警世的預言。提到這個，我還蠻印象深刻的是張家慧飾演的護理長，當她意外發現天娣具有治癒能力之後，因為自己的丈夫跟孩子而去拜託她那一段，乃至於後來對於天娣造成衝擊的猶豫跟不甘——誰值得活著？誰應該留下？我覺得那是一段情緒渲染力很夠，同時也算是在這個疫情時代之下，值得觀眾去思考的一個難題。
我可以感受到主創團隊試圖透過這個故事來強化的意念跟野心，也的確可以感受到這部作品中想要告訴觀眾的真諦——這件事情無非是勇敢的，且也必須說，在《想見你》取得口碑跟話題上的成功之後，三鳳團隊、編劇願意去嘗試這個故事，而不是在熟悉的套路裡操作另一波相似的熱潮，是讓我覺得極其欽佩且有使命感的，然而我始終覺得，主創團隊試圖想要在故事裡「告訴」觀眾太多事情。
應該這麼說吧！也許他們並沒有特別想要試圖傳遞什麼，可是卻在一集集故事當中給觀眾太多的資訊量，且對我來說有點填鴨的失去了讓我自己去感受的空間，甚至相對來說壓縮了演員的表演。而在這樣的故事體系之下，觀眾光是「進到這個世界」都需要一點時間的前提，卻好似需要接收到很多來自主創團隊的想法跟觀念，其實對我來說是有一點壓迫感的。
這件事情最明顯的其實就是呂頌恩這個角色的存在。
呂頌恩這個角色作為謝天娣在扭轉命運之後，對女主角造成的最大衝擊——忍不住會有歉疚感的，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己活下來、而讓她失去美好未來？甚至她或許也會再看到呂頌恩對於環境的一些付出跟想法時，忍不住產生了一些自卑心理——像是，對這個世界來說，會不會頌恩是更值得活下來的呢？這件事情造成的心態衝擊，加上因此跟’Orad產生的矛盾，的確是故事中間段蠻大的一個衝突點，然而，我是覺得有一點太過賦予呂頌恩一些傳遞編導想法的任務，導致這一段我都會產生有一點出戲的感覺。
這也是我自己覺得《無神之地不下雨》在觀看過程中時常會讓我難以忽視的一個問題——有很多片段足以形成經典，也的確都有在演員表演跟情節堆疊之下，情緒都有一定程度的渲染力；然而卻又總是在蠻關鍵的時候，因為試圖想要傳達的主軸，而讓觀眾的情緒有一點收起來的感覺。或許時序及敘事操作的技巧，算是在《想見你》之後，觀眾對於三鳳製作以及壽司編的一個期待，主創團隊也抓住觀眾的胃口去處理《無神之地不下雨》，然而我覺得，過度複雜的敘事線，加上始終沒有夠創造出足夠吸引觀眾的鉤子，更遑論到後來整個越來越哲理的發展，我覺得其實相對不是那麼好入口的戲劇作品。
某種程度來說，我覺得這部作品隱隱給我一種，像是主創團隊對觀眾的一個挑戰吧？
不過這邊也來提一下我自己覺得蠻不錯的幾場戲，必須說，撇開整個故事拉到一個極高的野心跟概念這點之外，編導團隊還是很懂得去處理一些細膩情節，像是淋著雨面對自己人生最後一段路的謝天娣、在死前告訴’Orad的那些話；又或者是在面對奶奶罹患白藻症、甚至一度病危時，謝天娣在醫院外哭著拜託醫生讓她見奶奶一面的那一段，其實都讓人為之鼻酸。
必須坦白說，相較於’Orad跟天娣在愛情面上的處理，我自己覺得其他條支線的情感意外的更加打動人心；直至最終話之前，我始終有一種傅孟柏跟曾之喬CP感太不強烈，導致一直沒有真的處理到人神戀當中會讓觀眾感受到很虐心的那一塊，儘管我也想過或許是刻意不要去操作此一面向，又或者是因為伴隨著記得跟遺忘，而相對稀釋掉了愛情的濃度——但是男女主角的火花不足，還是會影響到觀看的情緒。不過，方才之所以會說直至「最終話」，是因為我發現在最終回所以真相大白之後，當代行者終得完成Kakarayan的願望，在李映晨跟謝天地就只是很單純的人類小情侶時，我發現最後一集的對戲其實還是有一種CP感的，甚至也因為看了12集下來，觀眾都比謝天娣更了解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種種堆疊起來的情緒，意外的讓最後的互動相處其實是很甜蜜、且又讓人欣羨的一種安穩跟窩心感。回頭去看，或許是剛開始在戲劇呈現上，要過於強調’Orad的KAWAS身份，才導致人神似乎總是很有距離感吧。
而雖然最後關於真相的處理我覺得過於哲學性，尤其是包含’Orad存在的討論、以及李溥輝意識到真相之後的消逝，這些於我來說都有一種在最後好像故事越走越偏的感覺？甚至我忍不住想起在故事初期，像是巴奈跟Cariwciw的道別，當下我的確因為這兩人而勾起了那種鼻酸的情緒。巴奈縱使因為Sikawasay的身份而失去許多，或許也曾經有所怨懟，然而多年的陪伴，終究會在道別的時刻，感受到再也見不到對方的不捨，我其實在那個瞬間是有被觸動到的，特別是巴奈在角色設定之下，其實是有點彆扭且不願流露真實情緒，但在柯淑勤的詮釋之下，當項鍊真正消失的那一刻，一瞬間的悵然若失，是非常有渲染力的。
當眾神撤離、回到原生地只是一場「謊言」的真相被揭開，Fali的所做所為以及真實身份都看似為了結束這個謊言，讓一切回到「正軌」，卻好似因為觀眾已經在這樣的謊言裡太久，反而讓人覺得這一段有些不知所云。
要說真的看懂《無神之地不下雨》了嗎？坦白說我卻始終有一種似懂非懂的感覺，好似可以在個別角色的心境當中去感受到他們所試圖追求、緊握的事物，可是在整個故事看下來的過程，卻又好像沒有辦法真正把所有事情都連結起來，導致最後儘管不算是爛尾、也沒有什麼好像沒有收完的支線，可還是有一種不太理解自己看了什麼的感覺——又或者是說，興許自己看懂了、也理解到了某一塊，可是卻又好像沒有辦法真的看透故事的全貌。就像’Orad一樣，碎片似地接受各樣的伏筆跟暗示，最後釐清的真相，好像卻又不是完全真的明白；也可以說就像是謝天娣，終究在最後感受到自己、也就是人類的渺小。
整個故事當中我最喜歡的兩個角色，第一絕對是要獻給柯佳嬿飾演的Toem，其二就是傅孟柏飾演的’Orad。我喜歡Toem的驕傲跟任性，每一次的登場都是那樣耀眼奪目，帶有點謎團、卻又在那些看似惡行當中感受到她的傷感，以及一種愛而不得的酸澀感，她恰如其分地將這個角色形塑成具有鑑別度且又如此迷人的角色，縱使就前期來說或許算是一個對女主角造成危險的反派，卻還是在冷豔的外表之下，讓觀眾其實是深深著迷於Toem魅力的。坦白說我蠻驚艷於柯佳嬿可以有這樣的演出，又是讓我為之驚豔的一次！
而另外傅孟柏的部分，坦白說因為’Orad這個角色的心境轉折太大，且真的是需要花很多心力去投入跟思考，因此我覺得在表演上迷人的，是他建構起’Orad、Kakarayan這些角色的過程，完整卻又充滿人物厚度，同時該應有的爆發力道當中，不至於過於用力，是讓人感受到這樣虛構角色當中，注入靈魂跟想法的表演。縱使後期有些太過哲理性的深奧戲份似乎很難讓觀眾有共感，但坦白說我覺得由傅孟柏演繹之下，好像也意外地變得合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