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破鏡重圓後仍有曾經的痕跡,她們仍然會直視著傷疤繼續攜手前行。』
《你的婚姻不是你的婚姻》至《沙之書》播畢之後告一段落,但其實對我來說,因為試映的關係,《沙之書》反倒是我接觸這套文本的第一部作品,而且是在久違的誠品電影院觀賞。大螢幕看這部作品,我自己覺得有更大程度地去感受到角色之間的情感流動,甚至在劇中一段很具代表性、宣宣親眼目睹林佑潔的外遇現場那一段,隨風紛飛的沙,像是環繞在三人之間醞釀了許久,如今終於一觸即發的風暴。所有的謊言都被揭穿,所有的真相都導致了傷口。
這是我覺得這五部作品當中讓我感受到意境最強烈的一段,那一瞬間即便對白不多,卻仿若把觀眾的情緒也帶入了那樣的沈默當中,看似在思索——卻實也不知道該思考些什麼,是一種腦袋看似在運轉可卻沒有實際運行的空,也是一種微帶有胸悶與窒息感的心痛。
而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一個很核心的問題便是:為什麼我們變成這個樣子?
抱石這項運動是我覺得劇中很巧妙的設計安排,在最開始凸顯了宣宣跟佑潔的默契十足,卻也在發現佑潔外遇事實之後,更像是一種賭注。在宣宣的身上我仿若看見了《媽!別鬧了》當中的陳若敏(柯佳嬿飾演),可能好似想要透過某些行為來去證明什麼、也宣示自己的勝利,可是卻在那個過程當中,更加凸顯了自己的可悲跟渺小,因為到頭來會發現,光是產生這樣競爭想法的自己,本身或許就已經失去了自己所珍視的東西,也把自己放得太低、太卑微。
除此之外,我覺得在抱石的活動當中,是更原始的感受到兩人之間的力量,互相扶持,卻也互相拉扯與靠近,在呼吸與喘息之間,更是那種人與人之間最直接的情感與慾望流動,渴望在那霎那化成了一種曖昧的氣流。有一點像是《戀愛沙塵暴》當中的巴西柔術,不只是一項運動,更在這項充滿力與美的運動項目當中,增進、也揭露了角色之間的關係。
瑞瑪席丹飾演的Aasta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選角,她的出現,不論是曾經留給佑潔的深刻印象,又或者是重逢之後的灑脫與率性,Aasta的自信與迷人,一再都讓佑潔感受到那種恍若相見恨晚的遺憾,就像是佑潔口中所謂的靈魂伴侶,尋尋覓覓之後終於找到缺失的那一角。於是她們情不自禁,即便佑潔也知道自己背棄了婚姻的承諾,甚至Aasta或許也明白這一段不會被祝福的戀情,可她們卻還是投入其中,不可自拔。
蠻喜歡在這一篇當中,透過同性伴侶去談「外遇」這件事情,不再環繞在是否受到家人的支持、社會輿論的壓力,甚至在育有一個孩子的前提之下,塑造一個典型家庭的幸福美滿形象,因為,其實同性之間的婚姻,也不會有特別哪裡不同,一樣有柴米油鹽醬醋茶,一樣要生活、要磨合也要互相配合,同樣的,一樣可能發生意見相歧、且甚至在婚姻中出軌的狀況。
這些「一樣」,其實也就更呼籲到了同性伴侶之間的關係「沒什麼不一樣」。
所以《沙之書》談外遇、談背叛,卻也同時談了原諒與寬容。其實我覺得每段關係當中都有犯錯的可能,但不論怎麼選擇,原諒也好、分開也罷,終究都是需要尊重當事人真正的內心,畢竟身處在這段婚姻關係中的人,都只有當事人而已,旁人終究無法去感受或者完全體會對方的想法。
扭捏不放手是一種無法離開的象徵,在短暫迷航之後,也會在這次的顛頗當中有所受傷,控訴的同時也是一種「說開」,只是用太過劇烈的方式去表達了婚姻中必然的互相遷就。而我在看完之後忍不住思考,即使最後的結局,是佑潔回到了家中,兩人重拾了愛情,但真的能夠盡釋前嫌嗎?宣宣也好、佑潔也罷,真的能夠當作沒事發生嗎?
而沉澱之後我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因為愛,所以即使明知道破鏡重圓仍已存在裂痕,或許彼此之間難免有芥蒂,也或許宣宣的不安全感會更加放大,可她們是因為相愛著,所以願意一起攜手走過這段沙塵暴的旅途,他們知道對方的傷疤,所以小心呵護著彼此的傷,繼續生活。
坦白說我從不覺得分開一定是不好的結局,而誠如《沙之書》的重修舊好一定就是happy ending,只是在導演的溫柔描繪之下,還是願意相信她們的愛情。某種程度上來說我覺得《沙之書》是很「唯美」的作品,在整體氛圍的營造之下,或許也體現了導演作為女性的溫柔,以及看待婚姻與感情的視角。更甚者,在這部作品所選擇的科技產物BOB命運事件簿,是一種依靠大數據的預測——對照著被營造如同一見鐘情、命中註定的所謂靈魂伴侶,看似是一種理性與感性的拉扯,實際上我覺得還是環繞在人性以及對於「信任」的討論。
而整場戲裡面我其實最為印象深刻的,是温貞菱飾演的宣宣回到家中之後跟佑潔的爭吵,她從一開始的冷靜到後來帶有質問、控訴以及充滿心痛的那些話語當中,好似把看似崇高的「靈魂伴侶」這個浪漫用詞,瞬間拉回到了平地。一席話——一起喝咖啡就是靈魂伴侶,每天一起做便當就不是了?就俗氣了——撕心裂肺地說出口,卻同時傷及了兩個人的心。坦白說那一整段帶給我的渲染力極強,尤其當前期的宣宣在人設上其實帶有一點嬌氣,更凸顯了受傷之後的她如此惹人憐惜,又同時透過温貞菱的表演,感染了觀眾。
其實我倒不是用一個批判性的角度去看待這段外遇關係,跟《犀利人妻》或者一些韓劇的操作手法比較不同,我覺得這部作品包含了科技產品、以及一些情節,是很寫實性地去探討婚姻關係當中可能出現的背叛,我反倒可以用一個相對去「感受」,進而延伸去「思考」的方式,來看待這部作品,我想這也是《沙之書》做得很有質感的象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