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寬容的心,勇敢說出自己的想法、也懂得傾聽,是每個世代的人都需要的學習。』
宮藤官九郎的原著作品,無疑是我開啟《極度不妥》的最主要原因,先前包含《我家的故事》、《我們離婚吧》(與大石靜共同創作)以及《監獄公主》、《寬鬆世代又怎樣》等作品,都是我非常喜歡的故事,可以說如果現在要我選出一個在我心中被定義為「鬼才編劇」的創作者,腦海中應該會首先想到宮藤官九郎的等級。
《極度不妥》作為他的新作,不光在戲劇中有看到很多熟悉面孔——甚至還包含亮眼的客串名單等,每每都帶給觀眾會心一笑的驚喜。
以「極度不妥」來作為劇名,很有意思地將世界之間的磨合、對不同世代觀念的觀感,用一句話帶出。縱使是穿越劇這樣感覺已經被玩到不再有新意的類型,但是像是把 Airpods 當作掛著的烏龍麵等,各種奇思妙想還是讓人感受到劇情的幽默。
而說到幽默,我覺得在故事當中添加歌舞劇的成分,應該也是剛開始很多觀眾有點難以理解的設計——但或許因為我本身就還蠻喜歡這樣的類型,因此那種對多數觀眾可能有點突兀、覺得突然講話講一講就唱起歌來的設計,於我而言並沒有造成太多的不習慣,相反的,我會開始留意歌詞意涵、甚至搭配歌曲的整個舞蹈、走位與調度。
幾乎可說都在故事當中,作為當集重點收尾的歌舞設計,也成為了《極度不妥》的一大亮點。
某種程度上我也在想,這樣相對比較不寫實的設計,也呼應了在現實世界中,可能光是創造這樣對話——不同觀念跟想法的碰撞,就凸顯了「直言不諱地表達」,是需要足夠的勇氣。尤其歌詞中,可以發現並沒有預設要抨擊哪一方的正確與否,而是認為很多事情,比起猜測、比起擱在心裡在意,那些敏感的事情,其實都可以更寬容地待人接物。
起初,就像新聞稿所寫的——光是第一集前幾分鐘,阿部貞夫飾演的小川市郎一連串的「不妥發言」,就足以讓身處現代(也是故事當中的令和時代)觀眾皺眉,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當後來小川從未來返回,可能受到了多元觀念的影響,開始意識到那些行動可能帶來的不適感時,他卻發現身處昭和時期的女性,卻很理所當然似地接受那些不合理的待遇,不管是因為年輕就被要求倒酒、或者是對於身材上的言語騷擾等等。很多時候這樣的「意識」確實是需要逐漸養成,《極度不妥》也確實讓我們看見,從昭和到令和,起碼有些觀念的建立,有正在往更好的方向前進。
可是,象徵未來、更進步的「令和」就真的一切都比較好嗎?我蠻喜歡小川市郎面對未來這群年輕人所面對的煩惱——像是職權霸凌或騷擾、以及電視台的審核制度等等,各種用荒謬喜劇的方式去包裝的「矯枉過正」,卻實際上都是我們正在發生的日常。甚至就連很單純的「已讀不回」、對於社交軟體當中群組的使用跟意義等,從小川身上,就可以發現跟很多人的觀念並不相同,然而這些「不言說的默契」,大家卻都已習以為常。
從電視台的那一條線裡,縱使矯枉過正到讓人覺得無法做事,實在有點誇飾——但也不免反思,在追求尊重、且每個人勇敢發聲的現在,是不是又有一些被濫用的成分在?而這些近乎把人逼到有一點妄想症等級的文化,卻其實也在不知不覺間,拉開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吧!例如犬島渚在職場上必須得小心翼翼,深怕多一句的關心,都可能造成備孕同事的壓力;又或者秋津真彥在第一集時就曾經因為職權騷擾而被投訴,當上司耳提面命告訴他這個不行、那個不能這樣做時,聽在小川耳裡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感覺像是過度保護一樣啊,這個世代的人們——但實際上,是不是有機會人與人之間都對於彼此差異跟不同有多一點的包容跟理解,也許就可以改善這個狀態了呢?這裡的差異,可能是生命階段,像是犬島渚是一個育有幼兒的單親媽媽;可能是時代背景,例如穿越過來的昭和大叔小川,有著跟令和格格不入的想法;可能是性別、可能是年紀,也可能是性傾向等等。
從工作、婚姻開始,其實可以發現《極度不妥》用很輕描淡寫又充滿荒謬的方式,去勾勒實質上很嚴肅的社會氛圍與議題,這也是我覺得很厲害也很吸引我的部分。
當然也不得不說,阪神大地震之於小川還有純子具有不同意義,也是在第五集之後整個風格驟變——得知真相,也知道後來的故事之後,小川、渚等人,都用更珍惜的方式在與彼此相處,甚至對於犬島渚來說,有機會跟穿越過來的純子相處,雖然不能說出真實身份,可實際上,誠如姐妹一樣的互動,也是夢寐以求的幸福時光。
《極度不妥》不光是有質感的喜劇,我覺得也從阪神大地震的設定開始,因為那些留下來的遺憾與不甘心,加上阿部貞夫內斂的演技,我感受到一種極其強烈的傷感——甚至會有一點隱隱期待,是不是有機會透過時光機,產生某些改變?但時光悖論的一再提醒,或許也是道進了人生的必然無償,而人們能選擇的,只有努力過好當下而已。
很有意思的是,對比故事中的劇作家,一度因為想要堅持完美的「首尾呼應」而不知如何下筆,反倒是小川因為理解自己跟女兒都將在阪神大地震當中離世,在已知結局的狀態,反而因此轉念,試著讓自己的努力好像有機會到達更好一點的未來——這句話在故事當中,確實給了劇作家很大的啟發跟改編,像是一種生命智慧的傳遞,可實際上,我覺得《極度不妥》又透過一個小小的回馬槍,不管是向坂清意外幫助拒學青年,卻意外改變他的人生,因此後來幫助父親有更多時光機的研究經費,又或者是剛開始讓小川不解的「廁所的洞」,實質上是時光隧道的意涵,巧妙的前後呼應,在最後都漂亮的解決所有的留下的疑竇。我覺得是很有意思的設計!
《極度不妥〉對我來說是 2024 的一大驚喜,很推薦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