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劇】做工的人 ｜ 4-6集觀後感
『我們都是默默在這個社會某個角落，做工的人。』
第一次在媒體試映看到前兩集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最後的走向會是這種路線；從第一集的「神明之前，人人平等」，到最後一集的「諸神隱滅，基督未顯」，我覺得更反映了一種生命的無常。剛開始，我會覺得這是一個在講述「工人」的故事，乃至最後看到阿欽與阿祈的最後選擇時，會在揪心與悲痛之間，忍不住覺得是不是有點「離題」？可是後來沈澱之後更宏觀的去想整個故事，會覺得或許這是一個透過聚焦工人、工地這樣的舞台，去點出很多生命的故事。關於那些人生，關於那些人，其實我們都是在某一個角落默默做工的人。
不過當然，還是有一些比較強調工人的部分，像是在中後段屢屢提及的一些職業病。其實我自己在看小說的時候，也有看到一些這樣的敘述，例如工人的飲食，或者是一些不願去看醫生的心境等等，而這些精髓都很巧妙地融合在劇情之間，成為我覺得還蠻成功的一個改編故事範本。
故事以阿祈跟阿欽這對鐵工兄弟作為主軸出發，去帶出他的家庭與工作，尤其在最後，遭逢「巨變」之後，好像也看到另外一個悲劇的萌生——在這故事裡，第一個看到的悲劇很明確的，就是第一集就工傷的蜆仔。不幸離世的他，留下了孤兒寡母，還要面對金錢的壓力。當所有人拼命籌湊醫藥費，可卻傳來了蜆仔的死訊時，那種無力感的襲來，特別讓人有感觸。
而那就像是個伏筆一樣。意外中發票的小傑，帶來家庭久違的笑聲與希望，阿祈想了一輩子的發財夢，卻在陰錯陽差之間，由兒子達成了——還記得在看映前直播時，聽到導演有一個說法是「希望來自孩子身上」，讓我覺得格外有感。不管是兩百萬的秘密，又或者後來面對家裡巨變所造成的壓力，都讓小傑一次又一次的產生情緒上的波動。而小玉對他來說，是唯一能夠訴說且願意傾聽的人，於是便利商店，成為他可以卸下心防的地方。
可以說，在這裡，他可以很純粹的做自己。在家裡承受的壓力，都可以在這裡獲得解放。
其實我覺得雖然好像是很硬漢的主題，可是「女人」卻是故事中不可抹滅的重要核心，而且每一個女人同樣堅韌，但卻代表著不同的象徵。例如小玉的母親，迫於生活的無奈而從事性工作者這個行業，作為母親、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在世人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只怕給女兒帶來更多的閒言閒語。於是，那一場在夜市的戲碼，瞬間讓我鼻酸且動容的，不只是小傑的溫暖，更可以說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可以作為「小玉的母親」而抬頭挺胸、光明磊落，像是作為一個母親，終於被認可。
另外，在最後一集可說瞬間逼出眼淚的，就是阿祈一家人的互動。不光是不願讓兒子看見自己狼狽一面，拼命要小傑離開的阿祈，試圖維護自己的最後尊嚴，也包含了扛起這一切的美鳳。要兒子跪下，是為了讓他去面對自己所需要的責任，以及明白自己即將面對的漫漫長路。
可是卻又在回到家、看到阿欽那張紙條的回眸，就讀到了名為「失去」的一種預感。比起最後在墓園的嚎啕大哭、後悔莫及，我自己對那顆回眸的眼神更加印象深刻。
我想，前幾集越是因為這三個噗嚨共的組合而發自內心歡笑的觀眾，到最後來就會覺得更心痛。尤其是一樣的西裝，上一次是歡天喜地的要去迎神、像是準備迎向發財的夢想，可這一次卻是如此狼狽地無法自理。回到熟悉的工地，在這個意義非凡的「婚禮酒席」裡，所有人隱而不宣的是明白了那些回不去的時光，以及，看見了今昔非彼的日子。
有些笑都是帶著鼻酸的，以及想不通的——怎麼突然世界就驟變了。
當阿欽推著阿祈走過那些生前常去的地方——彩券行、小吃攤，熟悉的地方，卻又無法自在地猶如過往，那一瞬間像是在跟這個世界做最後的道別。縱使阿欽的選擇是故事的懸念，但整個氛圍的處理，卻又明確地指向了特定的結局。
那是唯一的路、唯一的選擇嗎？其實並不然，只是就像阿祈試圖安慰阿欽的，他是在做好事——縱使殘酷、縱使自私，可卻是成全了他們心中的愛，成全他們心中美鳳跟小傑應得的自由，能讓他們活得輕鬆一點。這或許是個懦弱的選擇，可是在文字裡所看到的決心，卻也發現，不是生活把他們逼到絕境，卻是一種無常讓他們得以用「解脫」的心態，去面對命運的殘忍。
這場戲自然是逼哭了很多觀眾，可同時我覺得也在這場戲裡面，有一個讓我印象還蠻深刻的對白。有趣的是，當時因為太過沈浸在阿祈的堅決，以及即將的永別，而有點忽略，卻是在回憶這一段之後猛然記得很深的是，他看著那高樓大廈說著自己的成就感，卻也感慨這不是自己能夠永遠享受的風景。淡淡的無奈與憂傷，在這個時候訴出，卻成為一種生命的遺憾。
而這部分，我覺得也呼應到了另外一組——昌哥跟昌嫂。
努力了一輩子，也不過是為了一個家，可是都更卻無情地帶走了他們住了一輩子的地方。被「更新」這件事情，也仿若是否定了這輩子的努力與成就，無家可歸的壓力，也侵蝕著這兩人。或許後來，相較於蜆仔的妻兒、阿祈的際遇，會更惜福於現有一家三口的生活。同時，我覺得看著這樣的來來去去，不管是工人的流動或者是生命的無常，好似都讓他們更看透了所謂的人生，我喜歡他們眼神跟肢體表演裡的深意，名為歷練的成熟。
婚禮成為了最後一集裡可說是唯一帶有一點歡樂感的場景，在那些一如既往的調侃跟玩笑裡，卻好像多了一點什麼，一點點的感傷跟憂傷，酸澀的感覺成功與先前產生了對比。這是我覺得經營跟處理上很巧妙的地方。
不過讓我印象蠻深刻的倒是，昌嫂穿著婚紗，像是完成了多年的心願，可是卻又很快的換下，身著方便活動的衣服，開始招呼大家吃著酒席。雖然是很小的一個細節，卻像是那個年代的女人縮影——堅韌而無悔，勞心勞力，只為自己的家庭。
最後要聊的是這次在《做工的人》中整個大蛻變的薛仕凌，不，說蛻變或許有點不適合，應該說是讓大家正式注意到這個演員。女神嫁人是他心中的傷與痛，也更明白了自己的渺小以及職業上的「沒有尊嚴」，同時，以車為家的他，在嬉皮笑臉的歡樂之下，卻也存著無殼蝸牛的心酸。你說，是女神太市儈嗎？其實也不是的。安穩的生活，是他也奢望著的，於是他縱使不甘，卻也能夠懂得。
另外讓我很喜歡的，是當他淡淡提及與阿祈的回憶時。那段做著白日夢的日子多麼快樂，是因為有著希望而快樂，也是因為單純而快樂，甚至在他訴說著的口吻裡，帶著逝去的感慨，也同時，有一種不知道這樣的純粹能不能夠再度擁有的哀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