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返校
『你忘了嗎?其實多數人只是習慣忽略、而害怕想起來而已。』
返校 │ Detention
導演:徐漢強
編劇:徐漢強、傅凱羚、簡士耕
演員:王淨、曾敬驊、傅孟柏、蔡思韻、李冠毅、潘親御、夏靖庭、張本渝、朱宏章
首周末就衝了《返校》,甚至是在完全沒有看過預告的前提──生性害怕看恐怖、驚悚片的我,一部分是支持國片的心理,另外一方面也真的是覺得想要支持一下能夠拍出那段歷史的作品,誠如那句從文案裡就非常觸動我的──「你是忘記了,還是害怕想起來?」,某種程度上的那個「你」,不光是電影裡試圖恫嚇方芮欣的提醒,更讓我覺得是提醒著正在享受自由、把自由視為理所當然的人,自由唾手可得,可是距離失去也總是只有一步之遙。
你忘了嗎?其實多數人只是習慣忽略、而害怕想起來而已。
作為一個沒有玩過遊戲的人,直接進戲院看電影,其實可以感受得到整個團隊的野心跟試圖營造的氣氛、與力道,而且說真的我覺得這是一個相對來說批判性算強烈的電影(因此也毫不意外會有一定程度的反彈聲浪)。縱使故事的真相或許環繞著的肇因是小情小愛,可是我覺得正是因為這樣的一個「背景」,才讓忌妒心得以放大成無法挽回的悲劇──你說,這部片很政治嗎?我覺得不然,可是在這些所為的壓抑背後,卻充斥著都是當下的政治。雖然我覺得是相對批判性強烈的電影,可是我並不覺得在故事裡有哪一個角色是對的、是錯的,有問題的是那個時代、以及那樣的背景。
章回體的敘事,從一開始跟著方芮欣、魏仲廷一起去感受到「學校」的不同,然後在恐怖之餘,逐漸解謎、回憶。整個肅殺氛圍的壓抑以及人人自危,再加上一些充滿戲劇效果的驚悚畫面,說真的是讓坐在影廳內的我也是感到緊張的──而且同時具有兩個層次,包含了恐怖片會帶來的緊張感,以及時代氛圍下帶來的窒息感。
你會很難想像那樣的氣氛,會出現在校園裡──當我們都已經太過習以為常自己所享受的自由之後,很難想像那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時代。《雨夜花》、《苦悶的象徵》以及泰戈爾詩集,或許我們都沒有特別喜歡、特別會去鑽研,可是我們享有感受這些作品的自由,我們無須偷偷躲在祕密的空間裡,視同犯罪般的小心翼翼,我們甚至可以肆無忌憚的討論與評斷。
喜歡整個氛圍的營造,喜歡《返校》有所取捨的改編──這我是在後來看了相關資料之後才知曉的。改編作品很容易陷入一個桎梏是,什麼都覺得精彩、特別,卻也甚麼都沒有辦法好好說完。撇除了宗教意涵的符號,更加強於白色恐怖的時代氛圍,把線索埋在更多的情節當中,讓人在劇情本身的「解謎」之餘,又多了一點找線索的樂趣。(所以我自己在看完之後,是很喜歡上網查一些相關的解析來看的)
在那尋找著真相、又同時解答著過去一切的同時,每一次的震撼都是讓人措手不及,而與此同時,在那些讓人不寒而慄的恐怖中,拋出了太多個「為甚麼」,而那、不論在那個時代,還是現在,都是無解的。國家是什麼、人民又是什麼?或許是他們內心一直想要提出的疑惑,可是在極大的壓迫之下,變成了一種紓解負面情緒的管道與方式,方芮欣的母親是、而方芮欣亦然。他們都感受到自己的一無所有,而太過強大的負面能量,吞噬了她、進而也吞噬了一切。
而方芮欣直至最後明白,惡夢的緣由是自己,縱使逼迫他們活在陰影中的,是整個大時代,但是開啟的是自己、因此也必須自己親手結束──與此同時她也明白,她的使命與任務,是讓有一個人,能逃離這場惡夢。
要有人活到最後──是魏仲廷最後被賦予的使命,而甚至他背負著如此沉痛的記憶,只為了乘載著所有人的眼睛,去看見最後的自由世界,而儘管他們都是活在那樣的壓抑之下,可是卻還是深信著自由總會到的,終有一天,他們所做的一切都不再是禁忌,總有一天,思想不再需要受到控制。
而我覺得「師生戀」這個設定其實也是很有趣的一環,並不光是它與讀書會一樣是屬於一種禁忌,更因為呼應了在這樣的關係內,他們在痛苦中,找到了一種出口。我覺得就像是讀書會一樣,危險、禁忌,可是他們在那些作品中感受到的力量以及奔放,卻成為他們短暫跳脫真實世界的方式。特別是在最後,當所有人都是頭戴著麻布,唯有方芮欣是與其他人逆向而行時,便注定著辛苦、孤獨。
而王淨這一次,我覺得再次交出了一次很亮眼的成績單,縱使過往只看過相關的文字報導,可是我覺得她成功營造了在《返校》遊戲中、我所預想的方芮欣氣質,不只是外型上,更是從整個「狀態」,都是非常具有渲染力的表演!她在《返校》裡有相當精彩的表演層次與轉折,從睡著、到醒來,每一段的表演都是很有內容且說服力的,且就連一種近乎遊走崩潰邊緣的精神狀態,都入木三分。其實每一次看她演出,都覺得看得出一種特屬於她的表演氣質,甚至會可以感受到很強烈的表演能量!算是真的我自己還蠻看好、也總是很期待的新生代女演員。
《返校》對我來說,在兼顧娛樂性的前提,以觀眾能夠進入故事的狀態,很精彩地詮釋了那個時代──如果有人問我好不好看,我都會回答,這真的是一部只有台灣拍得出來的電影,而在此之前,其實我始終覺得台灣近期鮮少這樣光是能夠製作完成、上映,就足以讓人覺得彌足珍貴的電影,而對我來說,《返校》是。
致自由,敬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要享受的自由。